虚妄界

ID=时末。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

[食戟之灵][凉叶]青黄


  
  庸人总是热衷于捏造天才一蹴而就的传闻,因为直率地面对一位勤勉的天才是令凡人难以承受的噩梦。
  
  叶山亮比谁都懂的这点。
  
  他同别人的起点不同,所背负并不独是自己前途——他有理由必须成功不可。所以踏入远月伊始这些年他一刻未曾敢放松自己,犹如苦行的Shiva。嗅觉是他与生俱来的锋芒,而他则在训练中日复一日将它磨砺到极致,以此作为杀神的资本。
  
  日子反复往来几乎毫无差别。又是一夜在香料与精密仪器中周旋,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。他看时间差不多,于是顺便为润准备了早饭,留下纸条后靠到沙发上打算小憩一会儿。
  
  这一睡也不得安稳。他仿若在各种气味中浮沉:是润在露台种植的香料,是欧培拉那微苦的咖啡香,是小火慢烤的肉类气息……各式各样气味交缠在一起,他试图分辨出其中每一种。其中穿插了一股幽微的海洋咸腥,渐渐愈演愈烈,炫耀着自身存在感。
  
  然后他醒了。
  
  窗外晨光早已消弭,取而代之是蒙蒙的黑——他不过想打个盹,没想到将整个白天睡过去了。
  
  大概是润没有来叫醒自己吧……他懊恼地揉着眉心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,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向餐桌。早上他给润留下的纸条被翻了个面,上面的笔迹显然出自润:“出国研学一周!采购的食材在冰箱。”
  
  他捏着纸条皱起眉头,紧接着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,润声音从对面传来,听上去很是欢快:
  
  “啊叶山君你醒啦?早上看你很累的样子就没有叫你呢,请注意休息哦。至于日常练习不用担心,我已经……”
  
  “喂……”叶山头脑还没清醒,听到润的话几乎还未反应过来,又听得对面急促地说:
  
  “啊我飞机马上起飞,就先挂了!”
  
  润这家伙真是……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一点交代都没有。叶山头疼地搁下电话,就要往料理室去。正准备打开休息间的门,却听得那方反常地传来一阵响动。
  
  润再怎么疏忽,总也不见得会走前没有锁门吧?叶山亮挑起眉毛,警惕地拿起放在桌边的水果刀,走近门边。隔着一个门廊和一扇门,他却嗅见意料之外的气息。
  
  贝类,应该是蛤蜊。白葡萄酒、淡奶油、法香……他忽然明白了什么,丢下手里那把小刀,骤然拉开了门。
  
  一张带着标志性黑眼圈的无精打采大脸。
  
  “黒木场凉?!”
  
  “嗯。”他无视叶山亮那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,径直走向餐桌放下一份大号海鲜Rissoto:“我以为我来那是你就知道了。”
  
  叶山亮忽然明白了梦中那股霸道的海洋气息,怪不得能在各种虚幻气味里开辟出一条大道,原来是因为这股气息根本就不是存在于梦境。
  
  “当然知道。”叶山亮抱着手臂下意识嘲讽道:“一个媲美凌晨五点海鲜市场的家伙,就算是重感冒也能察觉到你存在吧……不对。”叶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想说什么:
  
  “所以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做饭?!” 
  
  “饿了。”黒木凉面无表情地回答。
  
  叶山亮被噎了一下,随即才找回基本逻辑,冷漠地说:“我想有正常理解力的人应该会把重点放在我家这两个字上。”
  
  “哦。”黑木场凉慢吞吞地用勺子舀起一口烩饭塞进嘴巴里,咽下去之后才瞥了叶山亮一眼:“那我分你一半,厨房还有。”
  
  “……你给我出去。”
  
  “所以说,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?”叶山亮隔着餐桌与黒木场凉对峙。
  
  黒木场凉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钥匙,扔到叶山亮面前:“在门口遇见了拖着行李箱的汐见。”他随手还比了个宽高,是个大约与汐见润齐腰高大箱子,画面感非常足:“她把钥匙塞到我手里了。”
  
  “什么……”叶山亮只觉得长期睡眠不足的头更加疼了,暴躁得不行,嗅着一根肉桂:“润还说了什么?”
  
  “她说了什么训练就拜托你了之类的话,还有一些不记得了,啊随便了。”黒木场凉也有些烦,他并不擅长回忆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。
  
  不要擅自给别人决定莫名其妙的事啊……叶山默默在心里对自己监护人腹诽,一边却干脆地起身,他并不喜欢婆婆妈妈:“既然来了,那就过来吧。”
  
  “干什么?”黑木场佝偻着腰站起来,有气无力地跟在叶山亮后面走向料理室。
  
  “帮我做日常训练。”
  
  “我来找你是进行料理对决。”黒木场凉有些奇怪地抬起头说。
  
  这个自我中心疯狗大约是没有好好听人说话的功能,叶山亮回头瞪了他一眼:“要么帮我,要么滚,我可从来没有欢迎你来这里。”
  
  “汐见有。”
  
  叶山亮深呼吸一口,恨不得把手上那支肉桂吃了:“你帮我做完训练,我就跟你作料理对决。”
  
  “哦。”
  
  各式说得上名称和说不上名称的香料琳琅地陈列在料理桌上,无视黒木场凉毫无诚意的惊叹,叶山亮手法熟练地用柔软黑色布条蒙住自己双眼,反手系上结。
  
  虽然嗅觉才能是从未背叛他,但他依然坚持每天进行这些枯燥训练,随时将自己调整成最好状态。
  
  “把我手绑上。”
  
  叶山亮将一团布条丢到黒木场凉怀里,黑木场顺从地上前执行这个动作。他系绳结动作大起大落,最后猛地一抽,将布条绷紧。
  
  “喂……”太紧了吧。叶山亮把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,坐直起来,慢慢定下心神,等待黒木场凉出题目。
  
  黑暗,镣铐,无声。
  
  气味感应被无限放大,那些恼人而缠绵的知觉反馈随着鼻息交换扎根在他身体里,梳理成千万根丝线,错综复杂又条理清晰。他在各种感知中漂浮起来,感觉自己开始膨胀,接连万物。
  
  嗅觉照亮了颓坯的虚无,这一刻,他就是此间主宰。
  
  “百里香、山艾、莳萝,山艾受潮了,可以直接扔掉。”叶山亮表情不曾有变化,冰冷地如此论断。
  
  百余种香料,随机选取几样微量混合,用筷子沾过后再擦掉,这个人居然不仅可以一一辨别,连香料的储存状态都可以通过气味论断出来——而这不过是他每日都要进行的小训练罢了。
  
  黒木场凉眯起眼睛看着叶山亮,那在黑布下延伸下来鼻翼的弧度漂亮得惊人。叶山亮双手被缚,依然从容地交叠在身前;双眼被蒙,神色却出离庄严。明明周身受制,但姿态却越发冷傲,充盈着矛盾至极的美感。
  
  不容侵犯却更煽动人去征服。
  
  “还有题目吗?”见对方久没有动静,叶山皱眉问道。
  
  “有。”布料彼此摩擦着,发出窸窣响动。
  
  叶山亮还在静候着对方下文,一阵从波罗的海席卷而来的凌冽咸腥味毫无预兆地向他发起了进攻。这股气味侵略性极强,仿佛带着将他精密嗅觉宫殿吹枯拉朽的气势,嚣张地向叶山亮,此间的神宣战。
  
  寒风经历漫长的路程后变得滚烫,入侵到叶山亮唇舌之中,攻城略地。后脑被猛烈地撞击在墙壁上,他从高高的神台上跌下去。瞬间泛起眩晕和疼痛感带走他思考一个问题的能力。
  
  黒木场凉这混蛋到底在干什么。
  
  


暂时删链接

  
  
  
  
  热水冲入光滑的浴池里,白沫四溅。水流环绕着容器弧度旋转,汇聚起来,终于没过底部。雾气模模糊糊地弥漫,蒙在浴室墙体上,又被靠在其上的身体拭去。
  
  黑木场凉匆匆淋浴之后,光裸着上身,只穿着长裤,百无聊赖等热水将这该死的破池子填满。
  
  水位越升越高,就在刘海发梢跌落下来一颗水滴那时候,浴室门被推开。叶山亮套着件长衬衫,透过他双腿黑木场凉能看到沙发旁有几只面巾纸揉成的纸团。
  
  叶山亮瞥了他一眼,关掉水落落大方地脱下衬衫就躺了进去。
  
  浸润水汽的额发顺服地贴着颊边,白发下端稍长,延伸入水里丝丝缕缕散开。他闭着眼,有些不耐烦:
  
  “还在这干嘛,难道还等着我跟你料理对决?”分明已经是几乎低哑至失声的嗓音,带着浓重鼻音,张口嘲讽却毫不客气。
  
  黑木场凉摘了头巾,回到日常那副半死不活模样,不紧不慢地说:“不需要,你现在这样对决不公平。”
  
  “你……!”
  
  气人本事倒是一点没变。
  
  叶山亮决定不和这种人计较,他压下自己呼吸节奏,让肌肉在热水中充分放松。只是身边那个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  
  他有些奇怪地睁眼去看,正巧听见黑木场凉开口:“叶山亮。”
  
  “说。”
  
  “不要输给别人。”
  
  那个海鲜白痴没头没脑地扔下如此一句,叶山亮想都没想先脱口而出地顶撞回去:
  
  “这是当然,用不着你说。我不会输给别人,更不会输给你。我跟你们这种半吊子觉悟的人完全不同。”
  
  ……我是要证明给润看,她带我走的道路,是最好的道路。
  
 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,他知道这不必对任何人说出来。他重新闭上眼,揉揉自己眉心,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疲惫:“可以滚了吧。”
  
  他听见黑木场凉关上了浴室门,没多久,也关上了外面那扇门。这个小小居室,恢复了往日平静。
  
  
  
  
  
  随着水温下降,朦胧雾气渐渐消散,人也清醒了些,叶山亮知道没有放纵自己的功夫,于是结束了休息时间。今天罕有地荒废了许多时间,他决定利用下一个通宵将这些都补偿回来。
  
  露台的香料今天都还没有照顾过;润采购食材中还差一些新鲜的苦苣;昨晚那个气味相乘体系构建研究还没有收尾……抱着这些琐碎念头,叶山亮走出浴室。
  
  失去塞子浴池还保持着平静水面,如同对自己身下的漩涡将带走什么一无所知。
  

——END——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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